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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野圭吾《解憂雜貨店》.jpg  

 

有種小說會讓你一翻開後就想要一直讀下去,而且讀完之後還想馬上再重頭看一次,去發掘首次閱讀時沒有注意到的細節。

東野圭吾的「解憂雜貨店」,正好就是這種類型的書,看似各自獨立的短篇小說,卻互相都有關聯,串在一起,就是一個完整的大時代與故事。

 

人在什麼時候最脆弱?

我有兩個答案:一是上廁所的時候(此論點同時可見於「美國眾神」一書),二是面對重要的決定時刻卻徬徨的時候。

「解憂雜貨店」的一大主題,就是討論人在面對重要(或不怎麼重要)的人生關卡時,該如何做決定的故事。

書中所有的人物都在面對決定:要不要闖入一間看起來已經廢棄的雜貨店?是否要為了患絕症的男友放棄奧運夢?要不要繼續堅持走音樂這條路?要不要為了金錢下海當酒女?

這些問題乍看之下,答案似乎都很簡單,但當我們讀著讀著,會發現問題的本質與核心往往都不是那麼的簡單與直接。(也就是所謂的「歹誌不是憨人所想的啦」這種感覺)

一個細節往往牽扯出更多的細節,而所有的細節往往都會互相衝突,互相糾葛而成了一張巨大無比的網。當我們在做決定時,往往就被困在其中而無法逃脫。

但誠如故事中誤闖進具有時空穿越功能的浪矢雜貨店的敦也所說,人們在詢問他人建議時,往往心中其實就已經有答案,而且會對這個答案設想了許許多多的理由、闡釋或者辯解。那麼?人們又為什麼如此需要與渴望他人的意見?甚至有時會因為聽到不同的意見而發怒、惱羞呢?

因為人都害怕孤單,怕得不得了,而選擇某一個決定,則會讓人有種踏實的感覺,一種依然能夠掌控人生、自己做出判斷的安全感。

所以人才需要有個能傾訴的對象,而且那個對象最好是完全陌生、對自己毫無所知的人。浪矢雜貨店的解憂功能剛好就符合這樣的條件。

「解憂雜貨店」最妙的地方在於,不但有浪矢爺爺這位開創「解憂」功能始祖所寫的回信,還有在三十三年後誤闖浪矢雜貨店的三人組進行穿越時空的回信。這樣的劇情宛如「世界奇妙物語」會出現的情節,讓整本書充滿了科幻小說的氣氛,還有一種預言未來的神諭般的神秘與宿命論。

但我最喜歡的,還是「聽著披頭四默禱」這一章。不光因為我也很愛披頭四,同時這一章節所探討的幻滅和救贖,也是我非常喜歡的主題。

此章的主角浩介生長在優渥的家庭,看似光鮮華麗的生活背後,卻因為父親的卑劣勾當而暗潮洶湧。就在家裡經濟狀況逐漸分崩離析時,另一個重大打擊也發生了--浩介所愛的披頭四在此時解散。雙重打擊之下,浩介寫了信給解憂雜貨店,浪矢爺爺雖然建議他要和父母在一起,但浩介最卻是順從了自己的意志逃跑,被轉送到孤兒院,最後成了木雕師。

這裡有個很有趣的點:就是浩介的「解憂信」,正好就是浪矢雜貨店收到的第一封「嚴肅」提問,從此浪矢爺爺一改之前玩票娛樂的心態,開始非常認真看待所有的問題,可以說,浩介的被迫「長大」,也間接促成了浪矢雜貨店的「長大」。

這個章節還有許多與其他章節不同的地方。首先是浩介居然沒有遵從解憂雜貨店所提的建議(想另一篇的晴美,可是靠著未來三人組的建議投資股票不動產發了大財),另外在三十三年後回信報告現況時,浩介居然也膽敢撒謊,讓浪矢爺爺以為他聽從了建議,而且跟父母一起過著幸福的日子。

那麼浩介為何要撒謊?這樣的念頭是在他得知原來當年父母在他逃跑之後,為了讓浩介能以另一個身分存活下去而選擇自殺,這樣的犧牲讓浩介一路走來得以支撐他的信念崩毀了,這個信念根植於「當年因為父母的自私與錯誤,才使得我必須承受成為孤而逃亡的痛苦,而我之所以能有現在的成就,都是靠我自己努力而來」。但是當知道了當年父母的犧牲之後,浩介內心的一道牆崩塌了,與父母的分離所造成的傷害還是湧了出來,但是浩介並不因此退縮軟弱,他把本來要寫給浪矢爺爺的信--告知浪矢自己因為自己的選擇活得很好--撕個粉碎,取而代之的是編造了自己當初是和父母一起跑路到他方,展開新生活而幸福地生活下去。

這就是浩介的救贖,當他得知有關自己身世的真相後,他選擇用謊言讓當初曾經嘗試想要幫他的浪矢爺爺相信他的建議是對的。

然後浩介的心被修復了,所以當他再次看到披頭四著名的絕響屋頂演唱會,那首<Get Back>看起來也不相當年所認為的那麼貌合神離、分崩離析了。

而讀著這樣的故事的我們,也因此感覺到了些許的溫柔。

這就是小說的魅力:我們都知道它是謊言,但是我們都需要這種謊言。

想想看一間可以穿越時空的雜貨店?怎麼可能嗎?但是我就是好想知道這間雜貨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現在看了一遍,以後還想再看。

想一直一直讀著這些「溫柔的謊言」。

 

 

<解憂雜貨店>

作者:東野圭吾

譯者:王蕴潔

出版社:皇冠

出版日期:2013.0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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